秦淮岸边游

何人知我霜雪催
何人与我共一醉

雨水

(主邪瓶/副黑苏)
八,

何四把烟递进嘴里,左手抽牌,轻飘飘地扔到眼前有点腐朽的木制茶几上,“对三。”
他顺位下的第一人看他一眼,喊,“对九。”
毛胚房顶五十瓦的黄光灯泡不合时宜地闪了几下,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。
“要不起……这灯还能不能好了,一晚上闪多少次了?”
“对二。雷暴要来了,村里的灯都是这样……”正对着墙角的男人顿了一下,忽然道,“诶,那小孩醒了。”

其余三人回头。

苏万心里一紧,他其实早醒了,被绑到椅子后的手一直在用藏在袖口里的刀片锯绳子,他就是面上装睡。不知道是哪个动作幅度大了,被人一眼看穿。

“哪醒了?嘶……你是不是想趁机偷看老子的牌?”
“不对。”何四起身,眼睛像条毒蛇一般看过去,苏万连忙收了刀片,把它压到手表的腕带下。
他听见那人靠拢的脚步声,随后一壶开水当头浇下。
苏万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。
“操你妈的敢烫老子,秃顶了怎么办?”
苏万愤怒地瞪他一眼,又立马被头发丝上滴下来的开水烫得眯起眼睛。

那人嘿嘿一笑,单刀直入,“图纸在哪里?”
苏万被问得一愣,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图纸,“我的卤鸭在哪里?”
“你娘的是真不怕死啊你?”那人暴怒,一把提起苏万的领子,他看着苏万的眼睛,半晌,何四忽然撒开手,转头冲后面三人笑,“齐黑瞎的徒弟很虎啊。”

那人蹲下来开始搜苏万的身,从他裤兜里翻出来五十块三毛还有一部苹果手机,随后伸手扯下他脖子上的平安扣。这时苏万已经有了预感,他把刀片从腕带里扣出来握在手心里,紧接着手表也被抢走了。
“我们过来求财,本来没想害命,但你要不配和……看见那个箱子了吗?”何四冲茶几旁的一个小皮箱抬了抬下巴,悄声道,“里头有致幻剂,待会给你来上一针?”

苏万知道他在说哪种药粉,张嘴就开始编,“明白。图纸是吧,在雨村外的红太阳宾馆,203号房。”
他报的是黑瞎子的房号。
“这就对了,人生在世……”
“能屈能伸。”苏万接道。
何四拍了拍苏万的脸,转身示意后头三人,又冲苏万道,“你要是敢骗我,我就给你打药打死。”

忽然,虚掩的木门给人撞开,“李老板死了!”
“怎么死的?”何四猛一回头质问道。
“给吴家人逼的,当场吞了刀片。”
“孙子!”何四骂了声,来回跺了几步,上前一把扯住来人的领子,“你确定他真的死了?”
“真死了。他们走后我还特地上前去看了,凉得透透的。”
原本李老板给的指令是让何四绑架苏万,目的是逼齐黑瞎就范替他们走一趟地下宫殿。现在何四人是绑了,金主却撒手人寰,他不仅钱没捞到,还白得罪道上一大拿。
他胸口憋着一团火,不知道撒在谁身上好,忽然间灵光一闪杀心暗动,他想现在不杀了苏万一了百了,还放人回去告状吗?
他面色阴沉,从皮衣的内侧拿出了一把手枪。
他注意到影子的变化,知道是苏万从后头扑上来了,于是转身送了他一子弹。
苏万躲得很险,子弹卡在他右侧第八第九根肋骨间,在往上就要进肺了,但他的刀片也抵达了何四的脖子,他是一个医学生,对大动脉一割一个准。何四只觉得颈上凝聚一股暖流,下一瞬便喷射出两米远,他在血崩的同时内心涌起无限的恐惧,他看到手下向这边射来的子弹,感到苏万把自己当盾牌似的一拉,听到苏万推窗而逃的声音,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怨毒地望向窗外。

外头的雷暴已经起了,而他今夜死不瞑目。

苏万沿着黄泥路一直跑,他胸腔痛得厉害,也不敢过于剧烈地喘息,他总有种子弹要被吸进自己肺里的错觉。
他一路往河边奔命,一直想着自己可不能死,不然他师父睡一觉醒来发现人没了,那得多难过,万一真给哭瞎了呢。
他脑子里浮现出黑瞎子给自己哭坟的场景,忽然觉得好笑,便在路上一边狂奔一边笑出了声。

他来到摆渡口,见到还有几只夜渡的竹筏,便立马窜了上去。
“去雨村,”他上气不接下气,“56号那边。”
这段的水路四通八达,不同人家要走的水路都是不一样的,渡公显然是个熟路人,二话没说便起了桨。

苏万仰倒在竹筏上,他胸腔痛得要死,又不敢大声哼哼怕吓到人,于是他忍着忍着,眼睛一个劲的看这看那试图分散注意力。
月色下,他看见渡公的后脖颈散着一层柔和的光。

美人鱼上岸给我撑船了吗?
苏万迷迷瞪瞪地想,觉得自己都快痛出幻觉了。
随后他回光返照似的陡然清醒,他确信渡公不是美人鱼,而是他后脖颈有一层鳞片。
是杀鱼的时候蹭上去的吗?
苏万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渡公生活真艰苦,一天打两份工,白天给人杀鱼夜晚还要给人撑船。
同时做这两份行当不会触怒河神吗?苏万迷信地想,脑子里天花乱坠。
紧接着竹筏撞上了暗礁,苏万一点也不意外,就是被震着了伤口,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娃子对不起啊。”

渡公回头看他,一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,只剩瞳孔映着月色闪着微弱的绿光。



晚十一点半,村头的臊子面馆在快打烊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客人。
“老板娘,有没见过一个小孩,十八九岁,大概这么高。”黑瞎子往自己胸口比了比。
他是被饿醒的,醒来后发现苏万没了,又从窗口翻出来,拖着病体到外头觅食,不是,找人。
“这谁家丢小孩了呀?”
黑瞎子闻声有点熟悉,掀开塑料门帘一看,见正是胖子在里头吸溜面条。

“老板娘,来份跟他一样的。”黑瞎子一笑,在胖子对面坐下,“记他帐上。”
“你娘的穷成这样。”胖子笑骂,在桌子下头给他一脚。
“怎么的?苏万那小子不见了。”
“估计是被抢了,手机都打不通。”
“昂,手机打不通也可能是没电了,瞅我那手机,都关机小半天了。”
说着胖子便起身到老板娘柜台里拔下手机电源,他边开机边道,“他那小子机灵,一准儿没啥事儿。”

黑瞎子喝了口茶,咋吧着里头加的枸杞摇了摇头,换了个话题道,“看啥呢?”
“天真给我发了个微信,我之前没看到,说他跟小哥下地去了,还奶了个孩子。”
“诶,他俩真成了?”
胖子抬头便见到黑瞎子意味不明的笑,“成了。没看见这蜜月都度到下头去了。”

黑瞎子听后夹了口面,嚼了半晌,最后自言似地笑道,“老房子着火。有点意思。”

“成了,吴邪说黎簇跟他们回去了,我估计苏万要没什么事也会过去。”
“哪看出来的?”
“我跟你讲,这冥冥中都是有缘份的。我当年看到苏万他们的时候,就觉得他们跟我们哥仨当年特像,这叫聚是一团火,散是满天星。”
“得了吧。”黑瞎子笑,“就你们仨还能散成满天星,散剩下的谁生去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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