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岸边游

何人知我霜雪催
何人与我共一醉

雨水

六,

“换个屁路。”
吴邪拿回手机一看,消息栏里果真只有干脆利落的两个字——换路。

“他娘的又单飞去了……”
这话听着像骂人,语气倒是意外平静。

黎簇看他一眼,只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,正准备听他发火呢,那人却不再有什么动作,像是一下子哑了火。

半晌,他见吴邪捡了根树枝把井口的蛛网清理干净,动作意外谨慎,随后还从裤兜里摸出只打火机,往树枝上点了好几次。

山间的清晨多雾,遍地生潮,点不着实属正常。
黎簇少有的对吴邪的作风感到不耐烦,他一把掀起还套在身上的喜袍,就势甩掉,从腰间摘下一个空气质量检测仪。

只听两声响,黎簇将显示屏摆给吴邪看,“下头空气没毛病。不是,他人都下去了你还这么谨慎至于吗?”

吴邪顿了一下,讪讪地将还未引燃的小树枝扔到一旁,伸手把黎簇的仪器揣进兜里,这便算是没收了,再一抬头,眼神里颇有对他不知者不畏的同情,“下去后听那小哥的,别给我他娘的多事。”

这臭不要脸的竟然还倒打一耙。
黎簇可以说是十分憋屈,但转念一想下去后还得仪仗他俩,又只好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。

“把衣服穿上。”
吴邪趴在井口编辑出去一条短信,是给去镇上的胖子的。他发了一个定位,要是自己24小时内没出来,好歹有个人会来捞自己。
“回头给蛰一身包别说我没提醒你。”

黎簇回身几步捞起地上的衣服,跨坐到井壁上,他看着吴邪被手机灯光照亮的眉眼,忽然心里腾起一点这人却实算得上靠谱的想法,更何况……

“你这么看着我干嘛?”吴邪忽然抬起了脑袋,对上黎簇的眼睛,“你可别真有什么想法,我这种人不适合你执着。”
黎簇低头看到吴邪戳上自己心口的手指,上面还有个指环的痕迹。
这人压根就是存着秀恩爱的心!

“呸!rua!恶心!”
黎簇瞪吴邪一眼,一把拂开他的手,不带丝毫犹豫地滑向井底。


下头的空间很宽阔,但地势陡峭,黎簇在成功摔了一个大马趴后,爬起来掏了手机照亮四周,见到一个狭窄的进水口。
仿佛穿山甲上了身,他没做多想便往里头钻。他爬出几米地,听到身后吴邪跟了上来,便爬得愈发起劲。

“我刚刚是想跟你说……我来之前接到了苏万的电话。”黎簇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吴邪,“他那边很吵,但我好像有听到你们村口卖发糕的吆喝声……后来电话那头被突然掐断,我想他可能已经出了意外……当然,也有可能是他信号不好。”

“苏万?我没听说他要来。”
“如果是这样,他就不是来找你们的。”黎簇的面色有点凝重,“我了解他,他要是来旅游的话就一定会联系你们。如果没有,这说明他不是来玩的,那是来做什么的?如果是做别的事情,他最有可能跟那个瞎子一起。听人说,他已经拜他为师了是吗?”
吴邪没有搭话,算是默认了。他想到近日湖里发生的怪事,又想到黑瞎子,这人除了本事大,还有就是穷。
如果是这样,他应该是接生意了。
滴滴盗斗啊。
吴邪忽然有点头疼,他本以为这只是件简单的事,如今黑瞎子掺合进来了,这事就简单不了。

“听你小弟说,你在帮一个老板做事,还跟放高利贷那边扯上关系了?”
黎簇非常抵触这人探自己底,从嗓子眼里嗯了声,敷衍了事。
半晌,他又憋不住开了口,“他手头里有我要的东西……这一次只要你帮我带出值钱的东西,以前的账,咱俩就一笔购销。”

“啧,到底是祖国的花骨朵儿。”吴邪透过黎簇和甬道的缝隙,看到前方透过来点点荧光,他在黎簇屁股上推了一掌,催促道,“你快点。”

待二人爬出来,进到的便是一方低矮的空间,左右不足十平米,地砖倒是蹊跷,开了十六个狭窄的洞口,往下别有洞天。
“这洞不是给人钻的。太窄了。”
“你黄皮子成的精吗?见到洞就要钻。”吴邪骂道,低头一眼看到刚才的荧光,都是从这些洞壁上发出来的。
他拿手机照过去,发现这些洞壁是玉堆成的,伸手一探,竟还戴着温度,仿佛活物一般。
“昆仑玉?”
“这是什么?”
“这种玉有市无价,不只拿来雕琢作为观赏,传说磨成粉入药后,能包治百病,鬼神不侵。”吴邪想了想,将覆上玉壁的手掌继续往下探去。玉体非常光滑,细腻如脂,最重要的是每一寸都真切地带着温度,咋一感觉就如触碰到新生儿的皮肤一般。
这种感觉在某种程度上非常让人毛骨悚然,吴邪撤回手,摇了摇头继续道,“这也是传说,我了解到它是在我爷爷的仓库里。他仓库里有本书,记录了洪荒年间的巫术。那时候医学不发达,很多疾病是无法治愈的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离开。后来清河郡出了一个叫姬满瀛的巫师,说是带着天授的使命而来,他找到了昆仑玉脉,并研究了用这种玉入药的方法。但这世上没有便宜的买卖,他的药的确有用,但却被当地人称作是‘对刑天的祭祀’。”
“刑天,没有头,以乳为目,以脐为口,手持兵刃,是杀伐善战的神。当地传说,服用那种药后,余生鬼邪不侵风邪不入,但在人死后,等于是向刑天献祭了自己的头颅。”吴邪看了眼黎簇迷茫的眼神,继续深入道,“他们在死后的三个月后,会突然复活苏醒,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了。简单来讲,就是他们醒来后,已经失去了生前的所有记忆,并接受了一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天授使命,至此,他们会带着这个使命一直生活下去。”

原本蹲在远处的黎簇,慢慢坐到了地上,他不是一个喜欢故事的人,于是在一时半刻后,他眨巴着大眼睛问出了一个非常简单且单纯的问题,“你刚刚说……这种玉有市无价,所以……这种玉弄出去值多少钱?够一个亿吗?”

“啧,真俗。”吴邪看着他,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“先不说这东西你怎么拆出去,就说这种玉没有经过考量,还不能确定真伪。你现在摸着它,感觉是热的,说不定是地下流着温泉水给捂的,就是想诱惑你这种又贪又不动脑子的触发机关。”

“谁说我不动脑子的?”黎簇骂道,“我起码想到了三点。”
“三点?”
“第一,你说这东西包治百病,这消息透露出去就一定有人闻讯赶来。你比如苏万他们,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会不会是这个?第二,清河郡姬姓一脉,是张姓的起源之地,我知道全国姓张的很多,但保不齐就有你那小哥他们家族的人呢?而且呀,这要真没什么问题,他犯得着撇开你自己行动吗?道上都说,你们仨当年干啥都是一块的,问题都到这份上了,你心里就没有一丁点儿的B数吗?”
吴邪把他的话在心里一过,觉得确实还算有理,紧接着他的心便开始感到不安,张起灵果然又有事瞒着自己。
他望了一眼近在眼前排列整齐的十六个洞口,突然在左上角的洞口附近看到了张起灵做的标记。
他是从那下去的。
这个人每到稍微有点记忆的地方,都会做这种标记。
吴邪少有的感到一丝烦躁,他想,这次上来无论怎样都得问清楚,哪怕是在床上把他欺负哭了他也得问出来。

但他转念一想,又觉得那个人肯跟自己上床,大概也是好不容易的把一颗真心捧出来。他那么强人所难大概过分了点,跟一杵子捣碎了没什么区别,他没有那么狠,只能在眼下的甬道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。

吴邪抬起眼,正好对上黎簇十分膨胀的眼神,弄得他只好皮笑肉不笑道,“那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。”

黎簇冷哼一声,继续道,“还有一点,这里的玉砖,被人拿出来了一块。”
他就坐在左上角,指的是自己脚边的洞口。这个洞口往下数四块砖的砖体颜色与其它明显不同,像是块石砖。

吴邪将光源探过去,发现那块砖的附近有明显撬开过的痕迹。几乎没做多想,他把那块砖扣了出来。

霎那间,一面墙体陡然打开,露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,夹杂黄沙的洪水从中往外奔涌倾泻,但很快又从十六个洞口流走。一入十六出,让水位在齐腰高的时候保持了平衡。

吴邪薅了一把被浇透的头发,抬起胳膊勉强用湿淋淋的衣服揩了下眼睛。
他的手机刚刚在巨大的水流里被冲得脱了手,没有照明工具四下一片漆黑。
“黎簇,”他喊了声,“你手机还在吗?给个亮。”
紧接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便亮起了一点光。
“你打下我电话,我看我手机在哪儿?”

随后吴邪便看到了一点光从水里探出,照亮了中间的水体,在手机彻底报废之前,他看见了水里充满的生物,是黑色的,拇指盖大小的鱼类。

“吴邪,吴邪!水里有东西!”此时黎簇大概也是看见了,在一旁喊道。
吴邪烦躁得出了一脑门汗,他稍微敞了点领口,语气不善道,“我知道。”
“不是啊,我感觉、我感觉有东西在咬我小弟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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