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
五,
凌晨三点,湖边依旧人头攒动。
自十五具黑毛水怪被打捞起,山里的村民便陆续聚拢过来,更甚至来了记者,带着长枪短炮,狂轰滥炸。
“你去,请这里捞尸队的人马上过来。”片警头吩咐下去。他抬了抬帽子,擦干一脑门的汗,隐约觉得自己头顶的官帽沉重无比却又飘飘欲离。
约莫过了半个钟,捞尸队的人到场,为首的是个双眼昏浊的老头。
“庄老,你这回说什么也得帮我。”片警搀着他往湖边走,“我带的那些全是新兵蛋子,不管用,关键时刻还得看您们这些老江湖。”
“这水,是有人故意搅起来的。”老头沿着岸边缓缓地走,他的鼻翼在风里轻微扇动,“这里的尸腥味太重了。跟当年一样,有些个不长眼的,动了底下的太岁。”
片警默默听他讲,也不说话,他还记得几十年前这个村子里发生过的水灾,恶臭四溢,脏水横流。
当年湖里的水怪比今天凶残得多,是会跑上岸来吃人的。它们昼伏夜出,晚上将头探出水面,巨大的瞳孔在月光的照射下,明亮得如同黑夜中的船灯。
那时的妇人这厢刚收完天台上晾干的衣服,一转头,摇篮里的孩子就被吃得只剩半个脑袋。
“这水要治,不治的话这个村子保不住。”
“怎么治?”
“太岁要吃人呐!”老头恨他不争气,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,“要我说今晚你就不该带人来,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!这些天,村民给太岁的大典也办了,三牲祭天也祭了,差这最后临门一脚了,你倒好,过来给断了。你说,你想让我怎么帮你?”
“冤有头债有主,没有活人祭祀,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?!”
“有。但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。”
“您指点指点?”
老头沉吟片刻,“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,我多跟你讲两句……”
“诶,您说。”
“这下头有个棺材,里头锁了一只太岁。你们让它不痛快了,它就那么动一动,”老头双手合成一条鱼的形状摆动,“它一动,身上勾着的机关链就被带动起来,这湖啊就开始不安生,里头的鬼呀怪呀,也就被放出来了。
你要想做什么永绝后患的事,找个人下地,把那只太岁……”
老头比了个杀的手势,又继续道,“能下到底的都是有本事的内行人,那口馆也不是一般人能开的。
哨子棺你听过么?
我儿时听父辈提前过,江湖上有这么一个流派他们打小就把手骨往畸形方向做了改变,使得手指比寻常人人都要长且有力,是为发丘指,传说能平地起丘尝土寻陵。
但我跟你讲,能走到这一步到今天的人,没几个是干净的。说不定还是通缉犯呢。你到时候怎么跟人家开这个口呀?还是准备事成之后,卸磨杀驴?”
后面的话,片警头都不没有听进去了。
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手指奇长的人。那是很早之前的时候,有个人带他来这边办身份证——
“诶大哥,来抽根烟。”
那时正值小寒,天气极冷,递过来的烟是黄鹤楼,递烟的男人穿着高领的毛衣,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模样。
“我这朋友以前一直要饭,没上上户口,这几年安定了,想来问问你们具体怎么个流程?”
片警上下打量那个所谓的要饭的人一眼,脱口道,“你确定他要过饭?”
“怎么?这年头连要饭都有条件限制了?”吴邪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,想了想,确实心虚,“这女大不还十八变吗?人不要饭了还不准气质提升一下?”
这不闹吗?
片警当场就没同意,赶了他俩出去。但他对那个不说话的男人还有印象,他还记得那个人的手指。
“要我说,你可以去山顶碰碰运气。”老头咳嗽了一声,吐出口浓痰,“凡是凶斗,必有大墓。这湖的地下水润及八方,跟大多数井水相通,现在山顶人少,说不定就有内行人在那想捞一笔呢?”
“诶,你不去湖那边,到山顶来做什么?”
黎簇灰头土脸地爬上山顶,气都有点顺不过来。
几分钟前,他收到了吴邪的短信,被叫上山顶。
吴邪趴在一口井边,开了手机的电筒给下头打光,他的神情很专注,专注得让黎簇莫名觉得诡异。
黑漆漆的夜里,一个人趴在井边打灯,不说话,不理人,专注而虔诚的打灯,一度让黎簇怀疑吴邪在做法,可以召唤恶鬼神龙的那种,然后从井里跳出来咬死自己。
“朗朗乾坤吴邪你不要乱来!”
听到这话,已经到井底的张起灵抬头看了一眼。
“啧,”吴邪也是有求生欲的,他扭头骂道,“你好好说话,说人话。”
他把手机里刚刚收到的关于芦苇湖的资料翻出来,抛给黎簇,“自己看。”
几分钟后,黎簇地思绪被吴邪的声音从芦苇地里拉起,他抬头,见那人正拿着一副望远镜。
“你上来的时候,有条尾巴也跟来了。”
“那是这里的片警,跟我一路了。”黎簇漫不经心地搭腔,“不过我在路上洒了玻璃片。他车胎被扎爆后,应该不敢再往上走了。这种官也就做做表面,稍微上心点的也就是冲着根源的方向刨两把浅土,浅尝辄止,动不了真格。”
他往井的方向靠拢,才发现这原来是口旱井,里头滴水未有,青苔不生,倒是层层叠叠地挂满了蜘蛛网。
“他是怎么进去的?这些蛛网都没被破坏过?”
“缩骨功你了解一下?”吴邪瞥了他一眼,赶巧见到自己的手机上闪进来一条短信。
黎簇毫无自觉地代吴邪点开,“你哑爸爸叫你换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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